孙黎
秋季是吃田螺的黄金季节,每每此时,我总会想起那些与田螺有关的日子——
小时候,常听母亲讲田螺姑娘的故事,特别是讲到下田劳作的穷小伙儿回家,已偷偷做好饭菜的田螺姑娘就急忙躲进水缸里的情景时,我眼前浮现的都是母亲操劳的身影,总幻想着田螺姑娘要是能帮母亲一把该有多好!
那时家里太穷,人口又多,看着父母常为一日三餐辛苦劳累,我们姊妹几个就会去村东池塘捞田螺作食。当第一次见三哥把摸回来的田螺倒进水盆时,我突然感觉真的是田螺姑娘在帮助贫困中的我们。
母亲说,刚捞的田螺要用清水泡上两三天,需多遍搓洗换水,直到它吐净体内的泥沙杂物后方可大火煮食。看着一个个浸泡在水里的青褐色田螺,顶着纹理圆润的坚硬外壳,吐出两条触须微微晃动,孩提时的我便满心不忍。
母亲见状,便笑道:“傻孩子,田螺就和咱菜园里的萝卜白菜、水库里的鱼一样,都是用来吃的,是营养的好东西呢……”我虽然难过,可终究是小孩子,贪玩贪吃的年龄,看见母亲将热气腾腾的田螺端上桌,幼小的心里早已充盈着无尽的欢乐和期盼。
田螺,成了舌尖上的一道美味。老话说:“三月田螺满肚子,入秋田螺最肥美。”为了保证夏末秋初能吃上更多肥美的螺肉,村里家家户户都不在春季摸田螺了。
在记忆深处,秋天田螺最肥美之时当属中秋节。那天,母亲会用自酿的面酱下油锅辣炒一小盆田螺。缭绕的香气,飘散在每一个角落。圆月之夜,洒满皎白月光的院落里,一家人坐着小马扎,热闹着。
这边,姐姐教我一手捏着油光亮泽的田螺,一手拿着缝衣针斜插进田螺肉,挑起,然后顺着田螺身体旋转的方向,旋出整个肥实的螺肉,掀了厣,跑去送入母亲口中。那边,哥哥用钳子一个一个夹去田螺的椎尾,一会儿就是一大盘。吃时先在椎尾小口处吸一下,然后再吸壳口处,螺肉就很容易被吸出,且汤多汁浓,味道更绝。
看着父母脸上的笑容,看着一家人团团圆圆地说笑着,吮一下沾满酱汁的手指,那份愉悦和满足至今难以忘怀。
刚参加工作那些年,常见小城街道上有卖田螺的农家妇女,用两个红色塑料桶盛着田螺,推车沿街叫卖。与其说是叫卖,倒不如说是送货上门,因为她们基本都有老顾客,几条街转下来,便会两桶空空。可见,喜欢吃田螺的人多着呢。
我也买过几次论杯定量的田螺。那时,男人喝酒时兴喝口杯,三两三的玻璃杯,农家女人就用那空口杯卖螺,三毛钱一杯,五毛两杯,一块钱五杯。买一杯品尝后,心里总觉得不如当年母亲做的那个味道香辣鲜美。
现在,日子越过越红火,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山珍海味不再是舌尖上的奢望,倒是过去人们饭桌上的田螺成了稀罕美味。前几日,我们姊妹几个带九十多岁的母亲出去吃饭,特意要了一盘辣炒田螺。坐在轮椅上的母亲嘴里含着螺肉,假牙作响,连连说:人老了,嚼不动啦,只能咂咂那个味道……
我心里明白母亲说的那个味道。那个会让时光倒流的味道,总是那么令人难忘,心生怀想。
声明:感谢作者,版权归作者所有,若未能找到作者和原始出处,还望谅解,如原创作者看到,欢迎联系“新观察网“,我们会在后续文章声明中标明。如觉侵权,请联系我们,我们会在第一时间删除,感谢!